深秋十月,野菊金黄。同事老黄对我说:"你不是要到洛阳看银杏吗?老家来电话说,现在杏熟叶黄,正是观赏时节!" 出了随州古城,就是汉十高速。汽车顺着公路向西南方向行驶半个小时,就到了洛阳镇。一走进洛阳地界,便进入银杏王国。山脚下、小路旁、田地边、村塆前,满眼看到的都是银杏树,一棵棵枝繁叶茂,迎风摇曳。树干碗口粗细,看来均有十来年树龄。走进小镇,街道两旁全是银杏树,连镇政府大院内也栽满了银杏树。眼前景象,让人仿若进入了一个银杏的世界!
镇党委书记龚华新,是一位热情活泼、精明能干的年轻人。他一见到我们,就连连说:"欢迎!欢迎!我们洛阳镇大力发展银杏业,正需要宣传呢!"随即又说:"你们现在看到的,是近十年来发展的新银杏带。看古银杏群落,要到山里的胡家河和永兴村,那里才是真正的银杏王国呢!" 水泥路蜿蜿蜒蜒,刚出小镇不久,便朝着深山密林的缝隙间一头钻了进去。时令已过霜降,山里气象犹如一幅浓涂重抹的油画,多彩多姿,景色纷呈。满山遍野的青松,碧绿苍翠,郁郁葱葱;繁星似的木梓树,红叶似火,满树通红;颀长的柿子树,叶片已飘落殆尽,禿枝上挂着几颗熟透的柿子,恰似玲珑剔透的小红灯笼;高大魁伟的橡树,最具耐寒力,不到霜雪来临,仍是满树青秀,不肯落下一枝一叶。只有那些矮小娇嫩的野菊,自知无法与高大乔木媲美,知趣地栖身于山下的小路边、溪流旁。一片片,一簇簇,开着金灿灿的黄花,溢出一阵阵的清香,招引来凤蝶飞舞,蜜蜂忙碌。 翻过一道山垭,迎面看到一座横跨公路的龙门架,上面书有"洛阳镇胡家河古银杏风景旅游区"几个大字。我笑着对龚华新说:"你们这里也成了风景旅游区啊!"
龚华新说:"我们洛阳镇是银杏基地,仅已挂果的银杏树就有五百一十万株,其中百年以上的一万七千株,千年以上的有三百零八株,年产银杏果五百余吨,是世界上少有的古银杏群落。1997年,全国银杏研讨会在这里召开,洛阳被与会的专家赞誉为'华夏银杏第一镇'。" 接着,他又说:"银杏树是第四纪冰川后存留下的珍稀树种,它不仅有很高的科研价值、经济价值,还具有一定的观赏价值。胡家河和永兴村是古银杏集中地带,这里的银杏树历史悠久,生长密集,高大壮观。春有荫,夏有实,秋有金色的黄叶,风景优美,空气新鲜。每年夏秋时节,来这里参观旅游的人还真不少呢!" 胡家河原来是一道山间溪流,溪流上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桥,小桥两侧住着十几户人家。溪流两边长着数十棵银杏树,一棵比一棵粗壮高大,一棵比一棵古老悠久。深秋的银杏,果实已被收摘,剩下的是辉煌灿烂的满树金黄。秋风一过,黄叶飘零,地上金灿灿的一片,像谁撒下了万把碎金。 我想起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山下的银杏树叶都是绿色,这里的树叶怎么这般金黄?" "这里与山下的气温有差异,所以树叶变黄的时间有先有后。另外,山下的许多银杏树还没有挂果,养分消耗的少,树叶黄的就晚;而这里都是桂果树,养分消耗的多,所以树叶黄的早。就如山里人说的娃子多的女人先老,道理是一样的。"老黄接过我的话茬回答。我想起来了,老黄曾在科委工作过,对银杏树有些研究。 "这些树的树龄有多长?"我指着面前的几棵银杏树问。 "这几棵树的树龄都在千年以上。对面的那棵树龄在两千年以上。"华新指着溪流对岸那棵高耸入云的银杏树回答。 看到这些古老的银杏树,我深深地感叹道:"这么密集的银杏树,这么古老的银杏群落,世间少有啊!银杏王国,真是名不虚传哪!" 龚华新见我面对银杏树发感慨,一面催我上车,一面笑着说:"我们这才刚刚迈进古银杏王国的大门,真正壮观的场面还在前面哩!" 汽车在狭窄的山间公路上继续往前大约行驶了五公里,进入一条横贯东西的大山冲。老黄介绍说:"这就是永兴村,是随州、京山和安陆三县交界的地方,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条山冲度过的。" 这条山冲全长二十余华里,冲的两边山峦起伏,林木苍翠,一片葱茏。山冲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水清澈,终年不竭。小河两岸的田畈里,麦苗刚刚出土,看上去格外青秀嫩绿。冲两边的山脚下数不清的参天古树,高大魁梧,荫翳蔽日。零零落落的小村塆被掩映在绿树丛中,时隐时现。 "快看,古银杏带!" 顺着老黄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冲对面的山脚下,有一条高大古老的银杏群带,一棵接一棵,连成一线,连绵十数里。古银杏有的翠绿,有的金黄,俱顶天立地,高耸入云,形成一道稀有而奇特的风景线。远远看去,犹如一排威武雄壮的古代将士,又如一道黄绿相间的锦绣长城。 我们弃车步行,跨过小桥,越过田畈,来到对面的小村塆。一走进村塆,我就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所震撼。那一棵棵古老刚劲的银杏树,历经沧桑,穿越时空,风雨千年,犹如历史的巨人,百折不挠,刚直不阿,铮铮铁骨,巍然屹立。我们站在巨人的脚下,犹如匍匐在先祖的面前,崇敬和景仰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我们犹如巨人的后辈重孙,在先祖的俯视之下,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渺小、肤浅和稚嫩。
我与老黄、龚华新及同行的几个人手拉手绕着一棵古银杏树粗壮的树身围了一圈。一共五人,还难以合围! "这么多的古银杏树,怎么管理呢?"我问。 "古银杏树属村集体所有,从一九九七年开始,村里将这些树作价承包给农户管理,承包期十年。光承包费,村里就收入二百多万元。"龚华新说。 这时,塆头屋里出来一个年轻人。我走上前去,问道:"年轻人,你家承包了银杏树吗?" "承包了,那棵就是!"年轻人用手一指。 我走到年轻人指的那棵树前,见树脚用半人高的水泥墙围了一圈,圈里新填着黑黑的土层。仔细一看,树上一人高的地方还挂着一块铁牌,牌上写着树的名称、承包年月、承包人姓名以及树的年龄。树龄一栏赫然写着:2000年! "这棵树的承包款是多少?本钱赚回来了吗?"我又问。 年轻人回答:"承包款一万五千元。那几年银杏卖的贵,头等果一斤十四五块钱。遇到丰年,这棵树收四五百斤果,头三年我就将本钱赚回来了。这几年价格下跌,一斤只卖四五块钱,每年还可收入两三千元。" "银杏也有丰年歉年吗?" "有啊!有的树头年丰收了,第二年就不挂果或少挂果。这叫歇果。有的树收一年歇一年,有的树收一年歇两年。当然,生长茂盛或护理培育得好的树,也有不歇果的,这要看人的运气。"年轻人说。 老黄接着说:"为了保证银杏树年年挂果,有时需要人工授粉。但这要把握好度,如授粉多了,果子能把树枝压断,第二年就颗粒不结。为长久之计,人们宁可歇果也不轻易授粉,以维护银杏树的自然生长状态。" 一位老婆婆从银杏树林中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包黄色的东西,贴手的地方用树叶垫着。我问:"老人家,你捧的是什么?" "白果。"老婆婆回答。 "就是银杏。因银杏去皮后是白色的坚果,所以又称白果。"老黄在一旁解释道 "你们每年那么多白果,怎么去皮呢?"我发出了疑问。 老婆婆回答:"白果落下来皮是硬的,要堆起来沤。等皮沤软了,沤烂了,便用脚踩,再放到水里淘,皮淘掉了,剩下的就是白果。白果皮有毒,过去用脚踩,用手淘,把人的脚手都弄烂了。现在好了,有了剥皮机,脚手再也不会烂了。白果比过去还白漂,不霉烂,还好卖些。" 龚华新接过来说:"银杏果皮含白果酸、氢化白果酸、氢化白果亚酸、白果醇,都是有毒物质。有个农民把银杏皮用粪桶装着放到厕所里,结果发现厕所里既没有蚊虫又没有苍蝇,还不长蛆。我们从中悟出一个道理:银杏果皮能不能提炼成驱虫剂?用于无污染的生态农业,保护环境。我们已到农科院找专家咨询过,准备把这作为我们镇的一个开发项目进行招商引资。" 接着,他又说:"说起来银杏全身都是宝,不仅银杏果、银杏皮有药用价值,就连银杏叶也有药用价值。银杏叶可提取黄酮甙,是脑血管和心血管等疾病特效药的主要原料。全镇现有密植叶用型银杏园一万亩,年产干叶一千多吨。外地来收购的,每斤鲜叶可卖一块多钱,这是农民每年一笔不小的财源呢!" "银杏村里有许多神秘的东西解释不出来。据说这村里极少有人得过癌症呢!"老黄在一旁抢着说。 我问面前的老婆婆和那位年轻人:"你们村里有人得过癌症吗?" 他们一齐摇摇头,说:"好像没听说过。" 从塆里出来,我们没有坐车,顺着那条古老的银杏带,在林荫下缓缓往回走。这时,和煦的阳光洒满山乡大地,轻柔的秋风送来阵阵野菊芳香。我们头顶着一张张巨大的华盖,脚踏着一片片金色的黄叶,真有一种重回自然,返璞归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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